□张居明
　　“二月春风似剪刀”“春江水暖鸭先知”……每当听到5岁的孙女用稚嫩的童音吟诵脍炙人口的诗句时，我记忆的闸门便迅速打开，回到半个世纪前的童年时代。
　　上世纪70年代，广大农村物质文化生活异常贫乏，温饱问题还没有解决，更谈不上精神生活。我们这些10来岁的孩子，不但要自己走着上学，且放了学撂下书包还要背着筐去拔草、拾柴，放羊、喂兔，帮大人干些力所能及的活。那时没什么玩具，但我们自己却发明了很多有趣的游戏，像打棒、甩尜、丢坑、找朋友、拾子、翻卧单、堆雪人、滑冰、打雪仗等等，玩得不亦乐乎。正是这些开心的游戏，丰富了童年时光。每天玩到天黑，才在爹娘的呼唤声中恋恋不舍地回家。要说最富刺激性的还是去和邻村小伙伴去开坷垃仗。
　　那时，生产队一般好地种两季，一季种麦子，一季种玉米。村头沟崖的零星地种点棉花、芝麻、高粱、大豆。这些种一季的地，大都在立冬前，由生产队派人用牲口耕起来，目的是把地下的虫卵翻上来冻死，下年就没有虫害了。这样就形成了村庄间好多坷垃地。新年开春后，妇女们下地劳动，主要任务就是砸坷垃。田野上，几十个人，每人举着一把木榔头，排成一排，说着笑着边砸边走，甚是壮观，这也算那个年代一道独特的风景吧。
　　每当这时，我们这些10来岁的孩童便蠢蠢欲动，酝酿着和附近哪个村的小孩们去开坷垃仗。开仗也有讲究，西边西纸坊不行，前边前纸坊也不行，我们村和他们属同宗同祖，大人孩子都能论上辈来，算是一个战壕的战友。那就找村后面门道口这个“外夷”吧！刚好村后有一片白地，视野开阔，地势平坦，地里坷垃大小均匀，拿在手里正适合投掷。
　　初春的鲁西北平原，乍暖还寒，春风浩荡，阳光明媚，多晴少雨。每当这个时节，我们放了学便聚在村后向门道口村的小孩们寻衅叫阵。不一会儿，两个村的小孩便黑压压排在各自村口，双方都骂对方是坏蛋、鬼子、汉奸，称自己是英雄好汉、八路军、游击队。叫骂中，坷垃便投了过去，刹那间，硝烟弥漫，弹雨横飞。男孩打头阵，女孩也不示弱，携着篮子送“炮弹”。我们村小伙伴属铁蛋最勇敢，每次都是他冲在最前面，头上的棉帽子歪戴着，大喊一声“冲啊”就率先把坷垃投过去。其实土坷垃砸在身上也没大事，那时农村孩子全穿着家做的厚棉袄、棉裤。说起来，我们也有“走麦城”的时候。有一次，对方一个坏小子看到铁蛋冲到他们村边了，就捡起来一块砖头砸过来，正好砸在铁蛋头上，当时铁蛋“哎呀”一声，头上马上起了一个大包，多亏戴着厚棉帽才没出血，我们赶快把他扶回来，对方趁机把我们撵到村边。
　　总的来说，我们还是胜利的时候多，因为我们队伍里不但有铁蛋这样的英雄好汉，冲锋时一马当先，还有两个“假小子”也很厉害，一个叫二嫚，一个叫三丫，她们不愿携筐当后勤，而是和男孩子一样冲锋在前。她们虽然力气小、投不远，但投出去的坷垃稳、准、狠，常常令冲过来的“先头部队”纷纷中弹，狼狈逃窜。
　　到了柳枝抽芽时，我们更是意气风发，每人戴上柳条帽，腰里别着柳棍枪，嘴里吹着柳哨，浩浩荡荡喊着“冲啊”“杀啊”，像出征的战士一样，向着“敌人”的阵地冲去。
　　光阴似箭，一晃过去了50多年。但那些快乐的往事，却始终印在我的脑海中。渐渐步入老年的我，有时在梦中忆起，竟还“咯咯”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