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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德州市民的“两伊战争”日记
作者:刘其虎赵潇

付有利伊拉克工作期间留影。



  德州市民付有利,曾经于1986年到1988年期间,作为中建一局的工程建设人员远赴伊拉克工作。期间,正逢两伊战争激烈进行,他不但要忍受对家庭和亲人无尽的思念,更要时时经历战争带来的恐惧。日前,付有利给我们讲述了自己的故事。
  1987年11月7日傍晚,伊拉克摩苏尔省的北佳奇拉沉浸在夕阳的余晖中。当地农民在田间劳作着,不远处的建筑工地上,一群黑头发黄皮肤的中国工人紧张地忙碌着。
  突然,一阵剧烈的轰鸣声划破傍晚的宁静。 “不好,空袭来了!快快躲蔽!”一个中国人高声叫喊,拉着工友向最近的河渠跑去。当他们刚跳进渠里,一架伊朗侦察机就以不足百米的超低空飞行掠过上空。顿时,周围山顶的军事工地高射炮纷纷开火,霎时间硝烟弥漫。当地农民这才意识到战争打响了,炮火中夹杂着人们的叫喊声,哭泣声……
  这个机智的年轻人就是德州市民付有利。此时,已经是他在伊拉克生活的第二年了。
  1986年深秋,23岁的他退伍返乡。贫穷的家境一度让他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之中。年轻的付有利听说中建一局招赴伊拉克的建筑工人,为了养家糊口,他咬着牙报了名。通过了层层政审和技术考核后,付有利带着对年逾花甲父母的牵挂和对妻子的不舍离开家乡,跟随中国建筑队伍踏上了远赴伊拉克的道路,开始了他的海外之旅。

孤独与思念

  走出国门的兴奋与激动,并没有持续太久。随着时间的推移,单调而又机械的工作很快使付有利感到了强烈的孤独,对于家人的思念开始激荡他的内心。夜深人静的时候,为了排遣心中的寂寥,付有利只能将思念的洪流都蓄积到日记这座心灵的大坝里。那段时间,他把自己的孤独与思念藏在了日记里:
  1986年10月14日,今天到达伊拉克摩苏尔的北佳奇拉。虽然刚离开家2天,但现在我有点想家了。
  1987年1月28日,农历十二月二十九,除夕。这是我在国外的第一个除夕,听着工地上的鞭炮声,却没感觉到年的气息;吃着热气腾腾的饺子,却没体会到家的温暖。爸妈的年事已高,亲爱的妻子,还有我那调皮懵懂的宝贝儿子,也不知道你们的年是怎么过的,我好想念你们。
  1987年4月13日,今天是我离开祖国来到伊拉克的第179天,过了明天就是整整半年。现在已经十点半了,想念远在祖国的亲人。
  1987年4月18日,一天工作正常,上午在MB03-1(付有利所参与的工程代号)明沟拉土,把保险杆撞了一下,不过没有什么问题,这一天的工作使我很疲劳,明天要注意安全行驶,顺利的完成两年的工作回到祖国跟家人团聚。
愧疚,一刻没有停止
  我要做爸爸了!听到这个消息,激动与兴奋让付有利彻夜未眠。


  然而,伴随着思念与牵挂,付有利内心对于家人的愧疚越发地浓烈,他知道妻子此刻最需要他的照顾,自己不在身边,妻子是怎样的心酸。在海外的每一刻,这份愧疚从来没有停止过,他甚至一度想过放弃这份工作,回到亲人身边。
  那段日子,付有利越发觉得和家人在一起才是最大的幸福,也懂得了家对于自己是多么的重要。然而他清楚,此时此刻,只有努力工作才是对家人最大的安慰,才能让家人过上更幸福的生活。之后,付有利每天都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像个工作狂人一样。工作中他出色的表现,多次受到领导的表扬。然而他自己清楚,忘我的工作只是为了缓解对家人的愧疚。
  1987年6月1日,怀孕的妻子在家里是什么样子?既欣喜又紧张,不能陪在她身边照顾她,我很难过,她可能也会怨我。给家里寄的信也不知道收到没有,也不知道现在家里什么情况,想念家人。
  1987年6月28日,近一个月了,我一直没有在上面写什么东西。今天我收到了妻子的来信,真的很高兴。现在我又多了一个女儿,也不知道女儿长的像谁?但是没有写爸妈的情况,爸妈都已经那么大年纪了,我很想念他们。我写信的时候嘱咐了要告诉我他们怎样,但为什么没有回呢?
  1987年12月2日,今天收到妻子的信,信上说她病了,还住了院,不得已只能把孩子交给老人带,我很担心他们,爸妈都那么大年纪了还要带孩子,女儿才5个多月就要离开妈妈,我心情很差,真想回家。
  1987年2月13日,妻子信上说她的病好点了,爸妈、孩子也都很好,让我不要担心,妻子的病要慢慢养,等回到家以后,我要把妻子照顾的好好的,让她安心养病,早日恢复健康。

战争,就在身边

  在伊拉克的那段时间,“两伊战争”激战正酣,双方擦枪走火时有发生。此时,付有利真切地感受到了战争的恐怖和死亡的威胁就在身边,每一天都生活的提心吊胆。
  付有利当过四年兵,他能够清楚地分辨出侦察机超低空飞行的距离。每次飞机掠过屋顶,附近山上就响起防空炮的轰鸣声,紧随声音而来的是数十枚炮弹在他们工地的周围炸响。这个时候,他都要高声叫喊,让工友们赶紧躲避。付有利知道,如果不及时躲避,炮弹偏一点,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付有利记得,他和工友们曾经经历了两次惊心动魄的场面,让他印象深刻。那段时间,他的日记笼罩着战火的硝烟。
  1987年11月7日,今天是我来伊拉克最难忘、最危险的一天,下午6点多,我们刚回到宿舍,准备吃饭就感觉远处传来一阵隆隆声。我很清楚地知道这是飞机超低空飞行的声音,当飞机飞过工地上空的时候随之而来的是周围村民的哀嚎和伊拉克防空炮猛烈的炮火,炸弹在工地四周爆炸。这是我来到伊拉克后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战争的危险。
  1987年12月5日,我以为上次的侦察机事件是来伊拉克后最危险的事情,但我错了。今天早上跟往常一样按时起床,准备吃饭开工,但起床以后发现情况不对,上面通知我们今天不用上班了,而且吃饭的时候没有热菜,都是一些简单凉拌菜,工友们都意识到有事情发生了。走到工地外围我们才知道我们已经被伊拉克军队包围了,伊拉克军队架起了黑洞洞的机枪瞄准着我们。我们见状扭头跑回宿舍,不一会儿收到了伊拉克方面的通知,不准我们生火做饭,同时掐断了我们的食品供给,我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什么也做不了,只有在工地焦急地等。
  1987年12月7日,今天是断粮的第三天,在这3天里我们哪都不能去,只能呆在工地里,而且还不能生火做饭,食堂只能凑合着给我做点简单的饭菜,再过几天工地的存粮就不多了,我们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上面也不向我们说。面对包围,我们的军队说不害怕是不可能,但我们什么也做不了,除了思念祖国,想念家人,剩下的只有等待。
  1987年12月8日,今天下午伊拉克军队终于撤走了,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气,军队撤走后不久我们就接到了明天开工的通知。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我们才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12月4日晚上伊拉克首都巴格达的解放超市遭到了炮弹袭击,但幸运的是这枚导弹没有爆炸,但正是这枚没有爆炸的炮弹使我国与伊拉克方面产生了误会,就有了后面伊拉克军队包围我们工地的事情,后来国家通过积极的外交活动,化解了这次危机。想到祖国这个强大后盾,不免有些激动,但经历了这次事件后,我更加归心似箭,想回到祖国。
  1988年8月付有利和他的工友们圆满完成了在伊期间的建设任务,回到祖国,一家人团聚。□见习记者刘其虎 赵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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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05 版: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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