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在街上买鱼，一辆出租车在我前面10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少白穿着一件米黄色的脏衬衣走了下来，他迎面看见了我，就像被蜂蜇了一下……
　　往事如烟。
　　20年前，我曾邀请他和张娜到岳阳楼一游。刚登上岳阳楼，少白就兴致勃勃地吟了起来：“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越明年，百废俱兴，乃重修岳阳楼……”
　　“岳阳楼天下闻名，靠的就是一篇文章呀”，小美女张娜叹道。
　　于是又谈起了《岳阳楼记》，谈起了范仲淹。当我们谈到力邀范仲淹来岳阳一游的滕子京时，少白突然变色，告诉我说滕子京其实是个贪官。他仰望云海叹息道：滕子京虽然是个贪官，但却是个感情丰富之人，当范仲淹诵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时，他竟泪如雨下。 “诗人也会贪？ ”我惊讶不已。
　　他调侃道：“只要有合适的土壤，你也会成为滕子京的。 ”
　　20年过去了。我在乡镇中学教了15年书，当了3年教导主任，干了两年的副校长。而他则从外贸公司调入县政府，当了一名调研员。不久他出版了一本散文集，在小城引起了轰动，被一位喜好文学的市长提为办公室主任。从此平步青云，一路高升，当上了副县长，主抓教育工作。命运就象拴蚂蚱一样，竟将我的命运拴在了他的手里。
　　两年前教育战线进行整改，有许多人要就地免职。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才当上副校长，实在不愿意被人家挤下去，我便决定去找他。那是一个月光如水的晚上，我怀揣一个红包，来到了他在湖山小区的家。
　　“张县长，打扰了，”我不便叫他少白，而是叫了一声张县长。
　　客套之后，他问起我近来的创作情况，我告诉他半年前发了两组小诗。当我抖着手掏出红包，放在桌子上时，他勃然变色：“你也学会了这一套……”两个月后，传来了意想不到好消息，在教育战线的机构精简中，我不但没有被免职，反而调进了县四中任教导主任。我揣测光凭那个小红包是远远达不到这个效果的，关键可能是那两组小诗？
　　少白现在离我越来越近了。听人说他贪污的数额不下200万，花钱如流水，在外地买了了3幢别墅。还有人捕风捉影，说他在“双规”期间，一边闭上眼睛等死，一边躺在床上不停地朗诵《岳阳楼记》，三天三夜没有进食，竟患了幻听症。
　　他在离我10米的地方站定了，他的目光移向了我。
　　此时，少白突然幻化成一个古人，握住了我的手：
　　“滕子京在此恭候陈兄多时。 ”
□陈立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