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接到德州市文联邀请，笔者参加了德州市诗歌学会成立揭牌仪式。步入会场，恰与孙玉海相邻而坐，他赠我一本新作——散文诗集《流浪者之歌》。携书回家，我将之放置枕边，珍重为余暇必读书之一。
　　大学毕业后，孙玉海最先倾心于诗歌创作，作品多次在全国性诗歌大赛中获奖，其诗集《一个人走路》，荣获德州市第三届精神文明精品工程奖。长篇散文诗集《流浪者之歌》是其第二部著作，内中多系作者素日随手记录的对生活之体悟与感想。239章节随笔无标题，只以数字相连缀。领略诗句清音妙吐，体会言语透明万象，浮躁与喧嚣悄然隐退，清雅与宁静漫延心田，宛若聆听华彩乐章，令我神清气爽。
　　孙玉海是一位诗人，因而他的散文诗文笔生动质感，节奏空灵跳跃。虽然省略了标题，省略了背景，但瞬间强烈的艺术感悟，却让理念之树繁茂葱绿，让思想之花芬芳美丽。最好的语言艺术，能直达人的心灵深处；最好的语言艺术，最富有心理暗示力。综观散文诗作品，都必然有其夸张性，但更多的却是恰到好处的省略性。所以有人说省略与夸张，是艺术真品的里与表。我想，孙玉海是深得此中奥妙的。
　　在第14章节中，诗人这样神来兴发：“古典的太阳已经落山。大雾弥漫。此刻，请咬紧牙关，忍受正在上升的昏暗！广袤的草原，多少露珠在长夜坠落。你深深记住了夕阳——它最后的光芒煌灿如血。在寂寥的时光里默坐，一粒灯火孤独地醒着。关于怀念和信仰，关于记忆和希望……从过去到未来，朵朵梅花都是抒情的黄金。”欣赏这般跳跃的思绪，如诗歌一样优美；欣赏这般凄美的意境，如油画一样斑谰。凭借充满张力的物象，读者可以张开联想的翅膀。实践证明，越是给读者留有想象空间越大的作品，就越是成功的作品。孙玉海散文诗的可贵之处，或许就在于它的超旷空灵。唯其羚羊挂角般超以象化，方能让人感受如镜中花、似水中月般地唯美。
　　在第96章节中，孙玉海这样抒发心声：“你活着，你歌唱。你活着是因为你歌唱，你歌唱是因为你活着。雁过留声，一生你能否留住淡淡身影？人潮如水。潮水淹没石头。石头挑战时间。只要是珍贵的，终究会浮出水面。……你活着，你歌唱，为了爱、记忆和梦想，为了大地和母亲、时间与荣光。”欣赏这般深沉的静照，注定能感受其强烈的穿透力；欣赏这般飞舞的情思，注定能感受其散发的活力。洋洋写胸中所有，意得手随；洒洒写胸中感悟，默以神会。这样，方可引领读者进入艺术境界。郑板桥在评黄慎的画作时说：“画到情神飘落处，更无真相有真魂。”孙玉海散文诗的艺术个性，亦如黄慎画作般具有真魂。作品由外而内，由客观描绘转向内心世界的刻画，转向含蓄丰富的深层内涵，这是散文诗艺术发展的规律性走向。而孙玉海的可贵之处，恰恰是把握准了这一走向。
　　孙玉海是一位诗人，而诗人往往是社会良知的化身。《流浪者之歌》这部散文诗集中的作品，有着明显的意识流特征。在许多章节中，他借助意象，对社会阴暗面进行了无情地抨击。有的文学作品，只是生活涟漪的摹写；而有的文学作品，却像生命之光，照亮了生活本身。文学艺术之美，可以唤回对生活绝望的心，可以拂去良心上的灰尘，使之重新光鉴万物……
　　在第52章节中，诗人这般大声疾呼：“良知，请睁大眼睛看清，谁在这个时代犯罪，谁是大墙以外的罪犯；谁在虚伪中享有荣耀，谁在卑劣中抒发自豪；谁在无耻中寻欢作乐，谁在麻醉里自甘堕落。良知，请睁大眼睛看看，哪些善良在流泪，哪些梦想在破灭，哪些恶疮在流脓，哪些正直在流血。……”满腔的忧愤令读者震撼，令读者深思。我想，只有富有正义感，才可以如此修身为弓，矫思为矢，句句切中时弊，句句射中要害的吧！
　　在第67章节中，诗人这般嫉恶如仇：“一盘大粪被端上祭坛，居然得到了神的称赞。乌鸦当上了鸟王，百鸟都说它是凤凰。……一边是高洁的山脉，一边是污染的河流；一边是大厦里的酒绿灯红，一边是坟茔上的斜阳草树；华丽的招牌绚烂的彩衣，背后是阴影内部是空虚；善良在白昼平平常常，罪恶在黑夜闪闪发光。”欣赏这样的暗喻，我分明感受到了诗人的一腔怒火。自古愤怒出诗人，愤怒是一种灵魂的冲动，愤怒是对正义的维护，愤怒是对真理的仗义执言，愤怒是舍我其谁的担当。读这样的散文诗，不由让人想起岳飞“怒发冲冠”的《满江红》。掩卷长思，我坚信这样的怒言背后，是一个诗人的剑胆琴心，是一个诗人的赤子之心。
　　《流浪者之歌》这部长篇散文诗集，洋洋洒洒27万言，从国内来讲，似乎并不多见。孙玉海的散文诗集，既有诗歌的抒情化，又有散文的叙事化。借助意识流手法，叙事抒情不是按时间顺序直线前进，而是随着自我意识活动，通过自由联想，来组织情节的安排和衔接，打破时空局限，打破时间、地点逻辑，将过去、现在、将来交叉重叠，思维跳跃多变，透过种种物象，人的意识流动呈立体发散，循环往复，形成一种枝蔓式立体结构，用内心独白、内心分析、内心印象等手法，通过发掘内心世界，注重表现潜意识，来折射外部世界，使得作品结构灵活、凝练、集中，笔触直达心灵深处，容纳着丰富多彩的生活内容。正如孙玉海在该书的《后记》中所言：“整部书是富于暗示性的、寓言化的意象体系。”
　　239章节文字，是玉海用丰富的精神元素所谱写的华彩乐章。倾听他用文心妙吐清音，须凝神静心，剔除浮躁，才可与诗人的思维节奏对接，才可感知诗人的神思与妙喻。世界上最复杂的，是一个人的心绪，世界上最难捕捉的，也是一个人的心绪。阅读《流浪者之歌》这部散文诗集，尽管没能尽释它的深意，但我分明捕捉到了诗人最丰富的心绪。这心绪明亮、坚毅、睿智、向善，显示出一个行走者思想的清醒、精神的纯洁与人格的高贵。 □高迎春